蜘蛛看球

它来得毫无征兆——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蜘蛛，竟选在世界杯决赛夜，在我家天花板的角落，正对电视机的方向，不急不忙地开始织网。

我起初想把它拂去，手伸到一半却停住了。屏幕里，山呼海啸，二十二个世界级的运动员在为至高荣誉拼杀；屏幕外，这小小的生灵也在进行一场沉默的征战，于无形的空中架构它的经纬。它的世界，只有风和振动。当主罚的球员助跑，全场屏息，那只蜘蛛也恰好停驻在网心，八足微张，仿佛也在凝神静气。蜘蛛看球，它能看到什么？它看不懂阵型与战术，却能感知这方寸之间因呐喊而微微震颤的空气。那绿色的草场，于它而言，或许只是一片晃动的光晕；那些奔跑的身影，不过是掠过它感知领域的巨大阴影。

但它有自己的比赛。它的网在灯光下泛着银丝般的光泽，每一次精准的出击，都是为了生存。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体育？没有观众与喝彩，只有最原始的力与美，以及对生命本身的执着。

终场哨响，胜者狂欢，败者落寞。我关掉电视，一抬头，那只蜘蛛已稳稳伏在织好的网上，像一个守住了全部江山的、沉默的冠军。